不一样的年兜

本文转自：泉州晚报

不一样的不样年兜

□蔡景典

这个“年兜”与往年不一样。

别人家的年兜门前，新桃换旧符，不样喜庆的年兜春联已经早早贴上，他们在准备着晚上的不样围炉团圆，而我们一家却已经披麻戴孝守在祖厝三天，年兜这一天是不样母亲出殡的日子。

戏班的年兜人来了，在灵堂前唱着《二十四拜》的不样曲子。节俭的年兜母亲爱看戏，生前交代过，不样若是年兜她“百年”后，其他“阵头”（戏种）不用请，不样就这戏就行。年兜

人生如戏，不样朴实的母亲无法预知剧情的结局。前半辈子，自己坚强地熬着一场又一场的人生苦戏，情节曲折。出生不久被人抱养，尚未成年时养父养母去世，被撮合结婚后被夫遗弃。到了后半辈子要好好随子孙享福时，晚年却又中风失语致呆，成了一出无言的结局。

母亲没有留下其他遗言，生病以来，失语的她只知说着两个字“勿免”（不用）。这是病后得知我花钱请了护工，本已失语的她竟从口中蹦出这两个字，这也是母亲最后十四个月所有能说出口的语言。包括用这两个字多次拒绝进食和吃药，母亲以前说过，她最后的日子更不能再浪费家里的钱。

家人经常轮番带着母亲到小区锻炼。碰到过往的邻里厝边，或是以前卖油条时的熟客，母亲总会友善地点头笑笑，有时也会挥挥手，算是打招呼。

有一次，母亲却找别人吵了架。不知是哪位闲杂人见母亲在小区石凳休息，便靠前煽动说，谁谁在说你儿子坏话，要让你儿子当不了干部。儿子是她一生的心肝宝贝，失语又半失智的母亲，心脑里的儿子却是深刻清晰的，顿时怒气冲天，拉住一位她眼里认定的邻里，差点把别人抓伤。当众人把她劝回家时，她依然咬牙切齿。

以前，我在外资企业上班。母亲不希望我回来当村居干部，她说这会得罪人。当我回来社区上班时，虽然知道我的为人不会乱来，但不识字的母亲还是经常提醒我说，千万不要犯错误，不要拿别人的东西，不要乱吃别人的酒席。每当和别人说起我时，母亲的口中只有赞许的言语。

母亲的心里永远把孩子当作自己的全部，而作为儿子的我却没能让母亲有一个幸福的晚年。母亲最后几乎不怎么吃东西，也不怎么喝水，护工说，老人可能临终了。

心慌之中，匆忙通知大姨和老舅他们。大家赶来时，大姨拉着母亲的手，倾诉着姐妹俩几十年的情感。老舅坐在一旁，静静地流泪。而此时已是神魂游离的母亲，也淌出两行泪水。我心怀愧疚地道歉着：“是我不孝，没有把母亲照顾好。”“生有时，死有日，你们已经尽孝心啦。”老舅安慰着。

生命的倒计时，不按天计，每个瞬间都是生离死别。家人们二十四小时轮流陪伴着，不时喂一小匙米汤或是温水，维持着母亲的生命。擦洗身子、更换衣服，让母亲一直保持清洁。母亲略睁开眼时，家人们就对着她讲话，希望她能留一言半语。

母亲还是没能撑到过年。当大家都告诉我，母亲已经走了，我明确说不可能，因为母亲正安详地睡着。“阿嬷，阿嬷。”儿子在我身后大声哭了，大厅里也已经都是哭声了，母亲的确走了，享年七十七。

必须面对事实了，为母亲备办后事。等着过年的特殊日子，世俗人对红事逢白事的忌讳还是多少有讲究的。但来送别的亲朋好友却没有减少，“这老人是个大好人，应该来送一程。”人们说。

那天，灵柩刚出门的时候，天下了一阵小雨，我们送母亲上山。回来时，又是一阵小雨，此时的我已是个没娘的孩子。

年兜夜，唯剩满脸泪水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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